“找(zhao)(zhao)工作(zuo)了(le)沒?打(da)算什么(me)時候找(zhao)(zhao)呀?”
最近這段(duan)時間，華東某高校畢(bi)業班輔導員方彩霞老師每次見到學(xue)生，就(jiu)會(hui)“本能”地冒出這句話。
這學(xue)期她(ta)每天的(de)“頭等大事”，就是和(he)學(xue)生(sheng)聊就業。她(ta)帶的(de)班上有(you)60個學(xue)生(sheng)，幾乎一半(ban)的(de)人(ren)她(ta)都深(shen)聊過。日常(chang)用微信語音電話(hua)(hua)聯(lian)系(xi)，短則七(qi)八分鐘，長則半(ban)小時。此(ci)外，她(ta)還(huan)經常(chang)走進寢室，和(he)學(xue)生(sheng)面對(dui)面交(jiao)流，先“陪聊”生(sheng)活話(hua)(hua)題打開對(dui)方(fang)心(xin)扉，然后苦口婆心(xin)地勸(quan)其就業。有(you)的(de)學(xue)生(sheng)雖然態度還(huan)好，但會(hui)找出各種理(li)由打太極;有(you)的(de)學(xue)生(sheng)干脆“失聯(lian)”，短信不回，電話(hua)(hua)不接(jie)，只能(neng)緩一陣子再勸(quan)。
近年來(lai)(lai)，大(da)學(xue)畢業(ye)生(sheng)“慢就業(ye)”現象較為普(pu)遍，給高(gao)校就業(ye)指導(dao)(dao)工作(zuo)(zuo)帶來(lai)(lai)一定的(de)(de)(de)難(nan)度和(he)挑戰。由于就業(ye)率(lv)的(de)(de)(de)剛性要求，直接(jie)面對學(xue)生(sheng)的(de)(de)(de)輔導(dao)(dao)員(yuan)老師(shi)，往往成為就業(ye)工作(zuo)(zuo)壓力層(ceng)層(ceng)傳導(dao)(dao)的(de)(de)(de)終端。在(zai)這場圍繞就業(ye)的(de)(de)(de)拉鋸戰中，出現了學(xue)生(sheng)不急老師(shi)急，為勸(quan)就業(ye)輔導(dao)(dao)員(yuan)老師(shi)“說干嘴”“跑斷腿”的(de)(de)(de)現象。
勸就(jiu)業需要特別講究方式
“一個班里，總(zong)有(you)那么三五個人找工(gong)(gong)作(zuo)不(bu)慌不(bu)忙。”在一所高職院校工(gong)(gong)作(zuo)的(de)95后(hou)輔(fu)導員(yuan)劉偉(wei)立(li)坦言，盡管大部分(fen)學生(sheng)(sheng)都會積極(ji)努力地求職，但每年總(zong)會有(you)部分(fen)就業(ye)觀(guan)念比較消極(ji)的(de)學生(sheng)(sheng)，約(yue)占總(zong)體數(shu)量的(de)20%。“他們總(zong)愛(ai)找各種說辭(ci)，比如要等考(kao)完駕照再去找工(gong)(gong)作(zuo)，或者(zhe)干脆(cui)表示暫時(shi)不(bu)打算就業(ye)。”
對于這些(xie)學(xue)生，劉偉立生怕話說重了(le)、逼緊了(le)，造(zao)成他們(men)反感，因此(ci)，溝通時需要特別講究方式。長此(ci)以(yi)往，他還總結出了(le)一套“勸就業話術體系”。
“電話里，我一(yi)般會先(xian)問(wen)一(yi)下(xia)學生(sheng)的就業(ye)(ye)意愿，如果對方想慢慢找(zhao)工作，我會提示(shi)他‘應屆畢業(ye)(ye)生(sheng)’這個身份很寶貴(gui)，可以抓緊利(li)用畢業(ye)(ye)季找(zhao)工作，別(bie)錯過了這個時間段(duan)。”劉偉立回(hui)憶，電話那(nei)頭(tou)的回(hui)復(fu)基本都是“好的”二(er)字。
此時，劉偉立會進(jin)一步(bu)追問(wen)學生(sheng)目(mu)前的就業(ye)意愿(yuan)是什么，包括地點、行業(ye)、薪(xin)酬(chou)等考(kao)慮因素，如果學生(sheng)回復了，劉偉立會跟著補充問(wen)一句：“你通過(guo)哪(na)些渠(qu)道了解就業(ye)信息?”
但收到的回復(fu)往往都是：“我就在網(wang)上看了一下。”
劉偉立會耐心地繼續勸說：“平時(shi)(shi)可以(yi)上教育(yu)部門的就業網站，關(guan)注班級群就業信(xin)(xin)息，以(yi)及一(yi)些求職App，定時(shi)(shi)關(guan)注一(yi)下就業信(xin)(xin)息發布……”但大(da)多數(shu)學(xue)生的回答(da)還是只(zhi)有兩個字——“好的”。
“我(wo)一般都是先問意向，再(zai)看我(wo)自(zi)己手上有沒(mei)有合適的(de)崗位資源推薦，用相(xiang)對軟性的(de)方式引導(dao)學(xue)生就業(ye)。”每次溝(gou)通結(jie)束后，劉偉立都會(hui)心(xin)生無奈。在他看來(lai)，就業(ye)是學(xue)生自(zi)己的(de)事(shi)情，如果學(xue)生就業(ye)目標明確(que)，慢一點就慢一點，“但那些(xie)一問三不知的(de)學(xue)生，真讓(rang)人著急”。
采訪中，不(bu)少輔導(dao)員老師(shi)(shi)反映(ying)，身上的壓(ya)力與校(xiao)方就(jiu)(jiu)(jiu)業(ye)率統(tong)計(ji)有(you)關。一方面，教(jiao)育部門對學(xue)校(xiao)就(jiu)(jiu)(jiu)業(ye)率要求(qiu)很(hen)高，初次(ci)就(jiu)(jiu)(jiu)業(ye)率需(xu)達到80%至85%，但上報(bao)統(tong)計(ji)截(jie)止時(shi)間往(wang)(wang)往(wang)(wang)設(she)在8月底，這造成高校(xiao)催著學(xue)生就(jiu)(jiu)(jiu)業(ye)的現(xian)象，這種壓(ya)力自然傳導(dao)給輔導(dao)員老師(shi)(shi)。另(ling)一方面，每年都會有(you)相當數量的考研“二(er)戰(zhan)”的學(xue)生，如果還沒(mei)有(you)簽就(jiu)(jiu)(jiu)業(ye)協議，也會影響當年的就(jiu)(jiu)(jiu)業(ye)率，這部分(fen)學(xue)生也是“重點”“難點”。
安(an)徽合肥(fei)某高(gao)校畢(bi)(bi)業班(ban)輔(fu)導員呂帥(shuai)所(suo)帶的(de)班(ban)上大(da)概有(you)(you)40%的(de)學(xue)生(sheng)優先忙著弄畢(bi)(bi)業論文，總想著畢(bi)(bi)業后(hou)再找工作(zuo)。從今年3月(yue)起，焦慮就伴(ban)隨著他。每周，呂帥(shuai)會把所(suo)有(you)(you)學(xue)生(sheng)電話都打一遍(bian)，詢問其找工作(zuo)的(de)情(qing)況(kuang)，一旦有(you)(you)學(xue)生(sheng)說自己(ji)正在求職，相隔一周，他就會追問進展(zhan)。
電話里，他盡量讓自(zi)己(ji)的(de)語氣變得“親切”：“最近怎(zen)么樣啊?工(gong)(gong)作可找到了?你有什么打算(suan)?”但是，很(hen)多選擇考(kao)研(yan)“二戰”的(de)同學明確(que)地(di)回(hui)絕：自(zi)己(ji)不(bu)著急，還年輕呢，考(kao)研(yan)能(neng)有更好的(de)工(gong)(gong)作，考(kao)不(bu)上的(de)話再找工(gong)(gong)作也不(bu)遲(chi)。
百般勸說卻(que)抵不過同齡人(ren)的一句話
據方彩霞觀察，近幾年(nian)，每年(nian)都會(hui)有20%到(dao)40%的(de)(de)學生(sheng)不(bu)著(zhu)急找工(gong)作。導致這些(xie)大學畢業(ye)生(sheng)“慢就業(ye)”的(de)(de)常見原因包括(kuo)：有些(xie)人考研失利(li)，但不(bu)甘心，選擇繼續“二戰”;有些(xie)人則為了考公務員或(huo)事業(ye)單位(wei)，一心在家復(fu)習;也有少(shao)數學生(sheng)單純躲避就業(ye)。
她分析，一(yi)方面受(shou)疫情(qing)影(ying)響，有(you)的學(xue)生(sheng)感(gan)受(shou)到了就(jiu)業(ye)壓力，會優先(xian)選擇體制(zhi)內的單位(wei)，覺得穩定(ding);還有(you)一(yi)部(bu)分學(xue)生(sheng)家庭條件優越，不急著找(zhao)工作，想要“緩(huan)沖”一(yi)段時間。
家(jia)長的態度(du)也是決(jue)定(ding)學(xue)生就業(ye)心態的關(guan)鍵因素。方(fang)彩(cai)霞在(zai)接觸中發(fa)現，有(you)(you)的家(jia)長過于(yu)寵溺(ni)孩子。她(ta)帶(dai)的班(ban)上(shang)有(you)(you)個學(xue)生的父親在(zai)溝(gou)通時表(biao)示，自己女兒(er)盡管大學(xue)畢業(ye)，但(dan)年齡(ling)還(huan)是太(tai)小了，快速(su)進入社(she)會不一定(ding)適(shi)應，舍不得她(ta)出去找工作。還(huan)有(you)(you)的家(jia)長認為，現在(zai)社(she)會上(shang)本科生太(tai)多了，和讓(rang)孩子就業(ye)相比(bi)，讀研(yan)、讀博把學(xue)歷提上(shang)去了，再找工作才(cai)是更(geng)好的選擇。
劉(liu)偉立記得，他(ta)的一位輔導員同事在(zai)電話詢問學(xue)生就業情況時，對方家長(chang)奪過電話，用(yong)憤(fen)怒的語氣質問道：“你們學(xue)校就一定要求孩子現在(zai)就業嗎(ma)?”
那位輔導員(yuan)只能(neng)無奈(nai)地回答：“這個不是強制的，我(wo)們只是關心一下學生現狀，具體我(wo)和(he)您(nin)解(jie)釋……”
在(zai)劉(liu)偉立看(kan)來，家校之間要互相理解(jie)，在(zai)學生就業的(de)問題上，大(da)家的(de)力(li)往一塊使，才(cai)能(neng)幫(bang)助學生端正心(xin)態，作出(chu)最適合自己(ji)的(de)人生選擇。
和家庭相比(bi)，同齡群體的(de)(de)影響也(ye)不(bu)可(ke)忽(hu)略。方彩霞觀察到(dao)，在(zai)同宿舍(she)(she)或者(zhe)是(shi)班(ban)級的(de)(de)同學之間，會(hui)(hui)產生互(hu)相影響的(de)(de)情況。有的(de)(de)宿舍(she)(she)，有一(yi)位同學奮戰考研，另外(wai)3人(ren)(ren)也(ye)認真(zhen)看書，互(hu)相比(bi)著制訂學習計劃。但(dan)同一(yi)個(ge)宿舍(she)(she)里(li)，只要有一(yi)個(ge)人(ren)(ren)不(bu)想就(jiu)業，這種情緒(xu)會(hui)(hui)迅速擴(kuo)散開(kai)來，導致其他(ta)3人(ren)(ren)找工作都不(bu)積極。他(ta)們的(de)(de)心(xin)態就(jiu)是(shi)，反正大家都不(bu)急，我也(ye)無(wu)所(suo)謂。
方彩霞說，輔導(dao)員的(de)百般勸(quan)說，往往抵不(bu)過同齡(ling)人之間的(de)一句話。每個學生(sheng)的(de)成長經歷(li)和家(jia)庭背(bei)景(jing)不(bu)一樣，輔導(dao)員老師只能動之以情、曉之以理，和學生(sheng)、家(jia)長多溝通(tong)、換位思(si)考，最終引(yin)導(dao)他們(men)作出最合理的(de)選擇。不(bu)管是(shi)就業還是(shi)慢就業，每一份經歷(li)中的(de)試錯、挑戰(zhan)，都是(shi)人生(sheng)財富。
辯證看(kan)待“慢”，“三位一體”促(cu)就(jiu)業
“慢(man)就業”是否就要一棍子打死?對(dui)此，安徽大學(xue)社(she)會(hui)與政治學(xue)院副教授王云(yun)飛認(ren)為，不能一概(gai)而(er)論，應當辯證地看(kan)待(dai)。“對(dui)于積(ji)極(ji)、合理的‘慢(man)’，社(she)會(hui)應當給予充分(fen)理解和(he)(he)包容，但被動、懶惰的‘慢(man)’，必須引起(qi)警覺(jue)和(he)(he)反思。”
王云飛指出，如果(guo)學(xue)生是充分評估形勢之后(hou)作出“慢就(jiu)業”決定，在(zai)畢業后(hou)的一段時間(jian)里選擇支教、創業等方式，規(gui)劃人生方向，未嘗(chang)不是一件好事。“學(xue)生可(ke)以(yi)利用這段‘等待期(qi)’，學(xue)習(xi)新的知識，蓄勢待發，不僅能(neng)提升自身能(neng)力，還可(ke)以(yi)減輕社會的就(jiu)業壓力。”
對此，劉偉立也觀察到，其實一(yi)部分(fen)慢就業學(xue)生的心態是積極的。“比如，有(you)人想在(zai)目前實習的公(gong)司體驗一(yi)段時間，學(xue)一(yi)點真本領，再決(jue)定(ding)是否留下來。應該支持鼓勵這部分(fen)同(tong)學(xue)，因為他(ta)們(men)有(you)著明確(que)的目標。”
王云飛認為，如果大學(xue)生慢就業(ye)的(de)決定(ding)是盲(mang)目(mu)的(de)、草率(lv)的(de)，選擇(ze)各種(zhong)理由來(lai)逃避競爭(zheng)，“慢就業(ye)”就變成(cheng)(cheng)了一件壞事。“這(zhe)時，家庭、學(xue)校需要通過說(shuo)服、引(yin)導工(gong)作來(lai)解(jie)決問(wen)題(ti)，政府部門(men)和社(she)會則要多(duo)多(duo)宣傳(chuan)，形(xing)成(cheng)(cheng)鼓勵就業(ye)的(de)氛圍，使年輕(qing)人積極地面對社(she)會、規劃生活。”
在安(an)徽省一所高校(xiao)負責學(xue)生(sheng)就業(ye)(ye)指導(dao)工作的李(li)亞呼吁，政府部門還需要從(cong)宏觀上設計(ji)、出(chu)臺(tai)鼓勵畢(bi)(bi)業(ye)(ye)生(sheng)積極(ji)就業(ye)(ye)的引導(dao)政策。比如，在考(kao)研(yan)、考(kao)公、考(kao)編方面，應重點鼓勵有(you)工作經歷(li)的畢(bi)(bi)業(ye)(ye)生(sheng)報考(kao)，而不是像(xiang)現行政策下，側重招(zhao)聘(pin)應屆(jie)畢(bi)(bi)業(ye)(ye)生(sheng)和畢(bi)(bi)業(ye)(ye)后兩(liang)年內未就業(ye)(ye)的畢(bi)(bi)業(ye)(ye)生(sheng)。“雖然這種制度(du)的初衷是解決未就業(ye)(ye)畢(bi)(bi)業(ye)(ye)生(sheng)的就業(ye)(ye)問題，卻成為影響(xiang)畢(bi)(bi)業(ye)(ye)生(sheng)積極(ji)就業(ye)(ye)的因素(su)之一。”
此外，在(zai)他(ta)看(kan)來，輔(fu)導(dao)員雖(sui)然是就(jiu)業(ye)(ye)指導(dao)的(de)(de)骨干力量，但身兼太多工作(zuo)(zuo)，不能(neng)把所有的(de)(de)擔子都壓(ya)在(zai)他(ta)們身上，要適當(dang)釋放壓(ya)力。“高(gao)校(xiao)應該將就(jiu)業(ye)(ye)指導(dao)當(dang)成專業(ye)(ye)性工作(zuo)(zuo)看(kan)待，加強(qiang)(qiang)輔(fu)導(dao)員職業(ye)(ye)規劃(hua)與就(jiu)業(ye)(ye)指導(dao)能(neng)力培訓，要促進市(shi)場與高(gao)校(xiao)的(de)(de)對接機(ji)(ji)制(zhi)，依托社會(hui)上的(de)(de)人力資源機(ji)(ji)構的(de)(de)力量，加強(qiang)(qiang)學(xue)生就(jiu)業(ye)(ye)指導(dao)。”
王云飛(fei)也指出，盡管(guan)“指導(dao)學生(sheng)就業”屬(shu)于輔(fu)導(dao)員(yuan)的工作職責范疇(chou)，在(zai)就業波動較(jiao)大(da)時期，為輔(fu)導(dao)員(yuan)減負和(he)(he)松綁是必(bi)須的。為此，學校、院系領導(dao)、任(ren)課老師都應(ying)“全(quan)員(yuan)參與”，幫(bang)助畢業生(sheng)明白就業的意義和(he)(he)掌握求(qiu)職的方(fang)法。
李亞建議，要努力推(tui)動構(gou)建學(xue)校(xiao)(xiao)、家(jia)庭(ting)和社(she)會三位(wei)一體、相(xiang)互聯動的(de)就業指導(dao)(dao)格局(ju)。一是(shi)(shi)要強化(hua)(hua)學(xue)校(xiao)(xiao)教育，通過課(ke)程、管理、服(fu)(fu)務(wu)等載體，強化(hua)(hua)勞(lao)動教育和就業教育，幫助學(xue)生正確(que)認識(shi)宏微觀(guan)就業環境，提升(sheng)就業、創(chuang)業能(neng)力;二是(shi)(shi)要強化(hua)(hua)家(jia)庭(ting)引導(dao)(dao)，通過父母傳導(dao)(dao)、家(jia)庭(ting)熏陶(tao)，幫助學(xue)生樹立(li)正確(que)的(de)價值觀(guan)念和就業理念;三是(shi)(shi)要強化(hua)(hua)社(she)會服(fu)(fu)務(wu)，要在全(quan)社(she)會凝聚職業平等、勞(lao)動光榮的(de)價值共識(shi)，扭(niu)轉用人單位(wei)“唯(wei)學(xue)歷”“唯(wei)帽子”的(de)導(dao)(dao)向，積極為應屆畢業生提供就業指導(dao)(dao)服(fu)(fu)務(wu)。